寶路

作为应试教育失败者,我会热衷带着镣铐左右横跳。





μ'sic forever !

【绘希】换

1.今天是yuri的入学礼,送她去上学的时候,她兴奋地跟我说了她的小玩伴也决定要在这所小学就读的事情。

“yuri很高兴吗?”我心不在焉地问。

没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但是我今天总好像无法集中起精神。

数天前的一次小聚,旧友们的话语总是在耳边响起,虽然不致于造成什么困扰,但是这样的精神出席孩子的入学礼,也是不能被允许的。

“当——然!”yuri拉长了清脆的声音,但是碍于年龄还小,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形容下去,就只两个字止住了。然而小孩子总有自己表达情绪的方法的,在我低下头去鼓励她接下去的时候,她还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年幼的孩子真是带着天使般的光辉。

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绑得端整漂亮的领子的蝴蝶结上。虽然平时她是肯定要自己来的,但是入学礼这天,还是扭扭捏捏地请求了我的帮助。

这种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于我,虽然这么想也有点可笑。

在找领结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某件蕴藏了悠久记忆的事物。我一直以为高中时代的制服早就在某次搬迁的途中被迫遗弃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找到了硕果仅存的那枚绿色的双层蝴蝶结。

“桃子也能继续在一起,高——兴——!”

“yuri很喜欢桃子酱呢?”

“嗯,喜欢!”

她笑开了,露出了稀疏的小牙,模样有点得意忘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稍微地感慨起来了。

“妈妈——”

“怎么了yuri、”我摇摇头,然后再把注意力集中回来。

平日安静的街区学校,这时也开始听见吵闹声了,不少家长都带着背着崭新书包的孩子,在大门处认真辨认着公告上的字眼。

——绘里酱还是让yuri去音乃木阪吗?

——嘛嘛,音乃木阪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现在人气很高呢。

几个当年的小晚辈反而在嘲笑我了,当时的我只好笑着说,难道要我亲自拜托小鸟才可以入读吗,被穗乃果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真是的,当年我可还是很有威望的生徒会长啊。

想到这里,就不禁微笑起来。


“妈妈,yuri想去看分班的那个表。”

yuri拽着我的衣角,我才反应过来,然而那张大表前面已经挤了里外三排人,看样子是不能带着小家伙亲自去看了。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很快在较高的海拔线上,看到了一颗火红的脑袋。

“真姬!真姬!”我边挥手边拉着yuri,又不敢高声大呼,只好尽量垫高脚。

不多时看见了那个人正往后看,我就开始感激自己的身高和不太合群的金色头发了。

“绘里!”西木野医生今天穿了干练的黑色裙子,而我则只是随性的牛仔裤和衬衫,幸而音乃木阪注重培养自主能力,只要求家长送进学校而已。

“妮可没有来?”我只是随口问一句,28岁却神奇地活跃在艺人界的大龄少女偶像也不能公然出现在这边,否则就会造成交通方面的烦恼了。

“今天有通告,放学之后过来。”真姬并没有什么表情,望了一眼已经和yuri亲亲热热牵着手跑开的桃子,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两个人都是大忙人,互相抽着时间陪伴女儿,这样的日子比不少全职照顾孩子的家庭感觉上要更加温馨——当然,在实在忙不开的时候,我也欢迎桃子这个懂事的孩子入驻我们家,毕竟小孩子的寂寞可是家长的疼爱弥补不来的。

寒暄了一阵,才想起这会是拜托真姬带着两个小公主(虽然我觉得yuri更像金发的小精灵),我好过去看看万众瞩目的分班表。不过,却被真姬一把抓住了手腕,一起往那边过去。

不少人和她打招呼,附近的街区都能认得这个常来坐诊的社区医生,当然,也有不少本来就是曾拜访过西木野病院的人——但凡跟年轻美丽的院长聊过两三句的人们,很轻易就能知道这是一位看似冰冷,实际上善良又容易害羞的人。

也有不少同事看见了我过来打招呼,可能本来我们两个就比较显眼,这下周围变得更挤了。

“上次的事情,你有没有继续听见消息?”

仰着头在张望,我不自觉就这样问了出来。

一排排看过去寻找着熟悉的名字,恍惚间差点跌回多年前升高中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熙熙攘攘的早上,大家垫着脚尖心急地张望着。那时音乃木阪还远远不如现在的规模,确切来说,规模正在日渐缩小着。我记得我们那一届就一个班,身高有优势视力也不错的我很早就发现了自己名字,顺着势还默默地把未来的全班同学名字都看了一遍。

——然而那时还没有看见她的名字,如今这么一想,或许甫一开始就对那个动听的名字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许是因为它是单独出现在老师介绍时写下的黑板上的。

东条 希。

“唔?”

“啊?——没事没事。你说吧。”

我脸有点发热,估计是不小心念了出来,回头看到了真姬带着疑问的脸,可能是刚想回答我的问题,结果却被打断了。

感觉真是受不了自己了。

“你是指妮可说,希可能最近要回来的事。”

“……嗯、”

上次小聚,妮可刚刚结束一个电影的拍摄,高兴之余顺带当庆祝,大家喝了不少,都醉醺醺的时候,似乎是说漏了嘴。

这时候我真是感谢自己的血统,能够撑到最后依然清醒着。

——希可能要回国。

虽然再之后妮可没能再说点沾边的话了,但是我还是清晰地听见并且记了下来。

第二天就打了电话,然而妮可并不乐意回答,一直在打马虎眼说她只是喝醉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当然相信她是喝醉了,也一次才更清楚这句话是有可信度的。

对着我穷追不放的架势,妮可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

绘里,你喝醉了,忘了这件事吧。


我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的,隔天我请假去了病院找真姬。

真姬自然是被妮可交代过,但是,比起妮可,我认为自己和真姬在某些事情上,有差不多的看法,或许能求得一点帮助也说不定。

她听我说完,也没有多加思考,就说会帮我留意。

希对于我,妮可和她,都是很特别的人。

可以说,我几乎能猜到妮可隐瞒的原因,但是,我不能忍受在我和希同样长达十多年的交情就这么避而不见地一直下去。

妮可想要保护希,保护我,我都能理解,但是心里却无法劝服自己停下。

随着时间远去,当年我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一被打破,反而有更多的事情被确认,而这此消彼长之间,不断削去的是我继续抗拒的坚持,在心底如绿藻一样无声滋长的,是一种名为悔意的感觉。


“希……已经回来了。”真姬似乎能够捕抓到我思考结束的信号,她也在名单上找到了桃子的名字——和yuri幸运地分在了一个班。医生的嘴角似乎拉了一下,但是面向我的时候,又回复了原来的弧度。

周围的人还在讨论着,不时有跳起的孩子在欢呼,或者在哀号,呼唤着自己的朋友奔走相告,然而通通都不如真姬那句话的冲击。

已经?

我瞪大了眼睛。

已经回到了日本?那么目前在东京?抑或父母所在的京都,又还是别的地方?她见过其他伙伴没有?

又或者……最有可能的,大概已经,见过妮可了吧。

想到这一层,我就觉得有点气闷,有股热气在胸口梗着,一时间只得茫然地看着真姬。


“就在东京。”

我仿佛听见了扑通一声,叶尖上悬挂已久滑落的水声。


2.定好见面时间的一个星期里,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勾着嘴角。有时候我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表情,是同事饶有兴致地问起才发现的——毕竟做着财务经理这样的工作,扳着脸的时候会很多。

“妈妈这几天心情很不错呢、”yuri在旁边给我递工具,乖巧地顺势蹭了过来。

浅绿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的,虽然拿错了螺丝刀的型号,但是也无碍我赞赏这种天然的可爱。

“诶?平时我很凶吗?”虽然在办公室可能有点让人望而生畏,但是在家我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至于孩子心里怎么想,我倒是有点心虚。

“不是哟~”yuri的语尾不知道是从班上哪里学来的,让我有种熟悉的熨帖。

真是有点太相似了,连偶尔变得像小大人一样的早慧,都那么相似,真不知该说什么。

“有时候看妈妈下班回来会有点不开心,但是最近好像每天都……”

我把最后一个钉子轻轻地敲到平整,然后把整个小书桌翻了过来,再次检查是不是牢固。组装的实木家具对手工爱好者来说真是一个优秀的选择,不仅颜色多样可以自己搭配,组合的过程更是有着别样的成就感。

我叉着腰左右拧了两下去放松,然后回头对仍在苦思冥想的yuri努努嘴。

这么出色的技艺,应该要博得我的小公主一个小小的吻?

“叮咚——”门铃忽然作响了。

一大一小对望了一下,还未想到会是谁在这种安闲的午后来拜访。


“yuri去开门。”

我忽然起了坏心,逗弄着小家伙。

“妈妈去开、”

她反而往后缩了下。

“yuri总是吹嘘自己比桃子厉害,桃子能自己呆在家里写作业呢。”

“yuri也……”

“叮咚——”

铃声又一次响起来,我放弃了继续调戏女儿,揉揉她的发顶走向门去。

“来了~”

就这么挂着微笑,因为刚才一直在蹲着装木头,连居家拖鞋都没有穿。

就这么去和希重逢,是根本没有想过的情景。


等重新回过神把人让进屋,匆忙地踩上拖鞋,把组装好的小书桌挪到一旁清理出一块下脚的地方,就着在开放厨房沏茶的空档,我才有勇气偷偷地去看希。

虽然一开始看见yuri,她微微地愣了一下,然而现在已经和小家伙打成一片了,等我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冻起来的冰淇淋和果子,两个人正窝在沙发里不知道小声说大声笑什么。

“yuri……不要趴人家身上……”

我总担心些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孩子一样自如地面对希,这时只好和yuri说话来缓解尴尬。


十年时间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变化,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低着头对着yuri笑的原因,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比从前更加柔和了。

本来她就是温柔得似乎没有边际,如果说那时就如一眼泉的话,现在几乎已经是我所不能望穿的湖泊了。

“绘里……”

我的耳朵似乎是自动把音量调低了,又或者只是因为被这种画面吸引住了视线,才让声音这么轻。

她没有再叫亲昵的当年那个名字,但是语气也未见生疏。

这么一听,几乎就让人以为,这十年间我们从未分开过,而今天,也仅仅是她旅行初归来落脚,我正好在家捣鼓些感兴趣的小玩意,然后从今后依然还是一起的将来。

一想到这些其实就是她当时所希望在我身上得到的一切,我就有种觉得自己这些年都在犯罪的感觉。

这种有着家人陪伴、有工作、有闲暇的时间,似乎就像是从希身上掠夺得来的一样,而今这些在猝不及防之间暴露在她的眼前——

那双深绿色的,多少和yuri相像的眼睛。

我直挺挺地愣在厨房的柜台旁边,就在自己女儿和多年未见的旧友面前,无法回应上一个简单的呼唤。


希比我要更加坦然——或者本来就是如此,被背叛的她并没有理由在面对我的时候感到羞愧。她自然地被yuri拉到小房子里,两个人开始选择装饰书桌的贴纸——她似乎仍然对书桌紫蓝色的奇怪配色无动于衷,以致于我几乎有点冲动要叫住她去做些无谓的解释。

接下来的两三小时,她都被yuri一直缠着,我还未见过小家伙这么黏人的一面,更加许久未见这个柔和得似乎天生就适合微笑的人宠溺的笑容,好几次把手伸到了错误的调味料上。

匆匆地交谈过,她还将停留在这边一段日子,并且也欣然接受了yuri共进晚餐的邀请——不得不说,不用我去开口真的是太感激了。

“噗……yuri也不爱吃青菜么、”

两个人打打闹闹着为对方夹煎猪排,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已经好一会没有说话了。

这样的情景实在有点和睦安然,让人很容易就忘记了自己本该是一个角色而不是观众。

一深一浅两双翠色的眼睛笑着对视的时候,差点让我忘记了这只是一场数个小时的朋友相聚。

我早已经失去她了。


3.“对不起啊……我没有打招呼就跑来了呢。”

她望着阳台外可以清晰见到北极星的天空,语气和目光一样遥远。

应该说,觉得遥远的原因,是不再听见那种带着扬起的语尾的奇怪腔调吧。

那时候的她,即使是决定了不会在一起,也是用着关西腔来道别的。即使是怨透了我,也是哭着微笑地好好道别过了。

不像我这种胆小鬼,说好的保持联系,然而也没有完成过几次。


“没,没有的事……”我急急地说道,丝毫没有大人的样子。“只是……说好了周末见面的,今天才周五吧?”

因为想要先把要做的事完成空出时间来,所以才难得地请了假。居然一把被抓包在家,不得不感佩,希果然一直都是心想事成那类人呐。

“啊……因为订到了到九州的票,所以,”她的眼睛又是那种弯起来的,像是抱歉一样的笑,“无论如何也想要见一面,才来碰运气的。”

无论如何。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只好不明意义地复述了一遍她的话。


“这就要走了啊?……”

不过真姬早就说过,她回来已经一段时间了,该见的朋友们应该都——

等等、

“所以说,穗乃果他们……”

“是哟,都见过了。”


希笑得就像那时看着我被穗乃果和海未推着拉着加入了缪斯,简单来说……我讨厌这种只有她单向看穿我的时候。

但是她高兴起来,浮起的语尾多少是有些可爱的影子,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又被大家摆了一道啊……”我尝试不去看她的脸,因为将要说出的话根本让人不好意思面对面说出来。

“真的没想到,我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希的事。”

毕竟曾经也是“希最重要的学生会长”啊。

时间这东西,究竟让人怎么说呢。


“因为一直没想到,该怎么面对绘里亲呐……”


我倏地转头,她就在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如果有摄像机的话,现在的场景,应该是一个蠢得不行的我和晚风中站立得温婉动人的希吧。


“不说这个了,”希把双手放在栏杆上,长吁了一口气。“绘里亲还记得吗?最后一次外宿的时候,我们去了真姬家在山里的别墅。”

“记得。”

我的思绪还如同钢珠在弹跳,根本跟不上希。


4.“决定对绘里亲告白前,我和海未……重新去了一次,这次爬到了山顶。”希最擅长从不相干的小事说起,因此我并没有敢疏忽任何一个字。

只是听说这是她和海未两个人的事情,感到有点奇怪……和,失落。

“第一次我跟凛酱,海未说,最重要的是放弃的勇气,所以我们只爬到了半山腰。”

“放弃的勇气?”

“嗯。那个时候,我是打算永远也不要跟绘里亲说出口的。但是啊……后来……被妮可亲狠狠地数落了一番呢。”

她这么一说,我基本可以猜到妮可的表情——大概是和现在看我的表情相当吧。


“虽然平时我不是属于会被妮可亲蛊惑的人啦。但是,你知道,在毕业前那种氛围里,有很多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最后我觉得,如果能够爬到那个山顶,我就回来跟你坦白一切。”

“这一年来都因为打工没有参加晨练、体力不如其他成员的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居然真的爬上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侧脸。

“海未都被我吓到了,于是我就这么对着山顶的风,也不管她听没听到,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我可以想到那个场景,这样隐忍的人,就这么站在山顶上诉说着无法说出口的东西,而这一切,既和我相关,又不再和我相关了。

她没有理会我变化着的情绪,只是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以为海未会喊着不知廉耻然后晕过去的,没想到她没有。不过其实我一直知道的哟,海未,凛酱,都是内心很细腻的孩子,有些时候,他们会比你们更加敏感也说不定。”

被归类到“你们”这一方,对我又是一次打击。

然而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希要说些什么。


“她听完了,然后冷静地表达了能怎么帮上忙。”

“所以就有了硝子花园。虽然是和绘里亲的合唱曲,但是,里面写的,完全只是咱自己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句里,她还是换上了关西腔。她的眼睛很明亮,但是时常会在认真的时候半眯起来,比如在合唱时那个对望,比如现在。这件事说完,她缓了一口气,转向了我。


“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了。”


晚风横在了我们之间,然而我还是毫无防备地打了一个冷战。


希在毕业礼后向我告白了,然而没有能等来一段应当属于她的浪漫恋情,我给她的,也只是一个跟别人不一样叙述,而又是同样意思的答复。

不久我选择了回俄罗斯的学校,就职,直到被悔疚折磨到回来日本为止,不敢和任何人交接。


那段时间,为了yuri的事情,我本身也是焦头烂额,对某些感情的悔恨才总算放轻了一点。

后来重新遇上了已经同居的妮可和真姬,才逐渐恢复了小圈子的联系,不得不说,抱着的还是希望间接得到希消息的私心。

结果清一色的都是“你们毕业就失去联系了,现在你回来了,希也会很快回来的吧”这样的安慰。

难怪从那时起,海未就不像原本总也是崇拜般看着我了,而总是心事重重。

她和小鸟也并不顺意。我不知道我们这个小圈子里究竟有多少人得到了幸福,是不是也还喜欢着对方,在社会的洪流里,自顾已经不暇,能时常见面说说烦恼就已不易,何况感情。


我想说对不起,然而不知道该接下去说什么。

那些最好的时光真的是都浪费了。

离开家后,我知道独自生活的艰辛,也经历过无法分身的沉重学业,初入社会走投无路,有了yuri后差点被开除这样的日子,也可以推想,比我要更加细腻温柔的她肯定会更加地难行。


十五到十八岁时,我们一直度过了零零散散又优游自在的时光,然而在最应该互相扶持的日子里,青春的高峰,成熟的前奏,全部都悉数错过。

再相见的时候,彼此已经是大不相同的身份,除了候鸟般短暂相会,已经快要忘记那种想要许诺对方,长久一起的感觉了。


“别哭。”她的眼睛很好,看着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安心。

然而一想到这样的安心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我已经是一个需要被“特意”安排到后面的例外了,就觉得呼吸不了一样的难过。

连第一次见面的yuri都可以坦然地抱着她,现在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身份拥抱她。

连合适的旧友都不是。


5.我开始恐慌她刚才的一番话,回想起来竟全部是要斩断情丝的意思。

“希……”我眼睛越发地模糊,眼泪是一时间涌出来的,抹也没有任何作用。“我真的是,……后悔……,”我一边抽气一边说,害怕再哭得大声点会吵醒入睡的yuri,压着声音分外地委屈难受。“如果我不是……家里,……父母,都不能接受……自己也是,从小就……认为那些,无法违抗的……”

我知道自己在找着借口。信仰、家庭等等,都不是我不敢恋爱的理由,我只是无法肯定这种感觉是爱情而已。

我只是无法确定,我能为感情付出什么真实的代价而已。

现在我赔上了十年时间,往后我还要继续下去,因为我已经错过了可以把包袱卸下来一起分担的人。


“绘里亲。”

希伸出手来,我抢了一步,率先抱了上去。

抱紧的时候,我发现,她只是要给我擦眼泪而已。

她是不敢主动靠近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这个,我还有点高兴。即使是这种事,好歹还说明,我还是特别的吧。


“yuri的眼睛……是像你先生?”

希又呼了一口气,转开了话题,但是被我抱着的身躯,似乎也不怎么僵硬了。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历练出来的,还是我真的已经失去了那种可以令她伤心在意的资格。


“像希,”我像耍赖一样,二十八岁的人了,但是真的好想就这么依赖着她,如果一切都抹掉重写,我擦干眼泪从肩膀上离开,我们还是穿着制服的十八岁。

下一秒我就会说喜欢你的。


“因为实在太像,所以,不管怎样,还是领养了。”

陷在久违了的希的味道里,我脑筋不清醒,只好想到什么说什


“在中俄边境,那里有很多这样的,被抛弃的小混血儿。那时候我研究生学业太重,去那里散心,遇上的。”

那时候yuri才不到一岁,张着绿色的眸子,看见我就大哭。

“是被丢在餐厅里的,谁给喂吃的,就吃,吃完了就喊妈妈。”

松开了希,擦了眼泪,才能好好说话。

“我就这么带着她回家了。因为解释不清,研究生没能继续读下去,影响也不好,于是带着她回来日本和奶奶一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都不敢和大家联系呢……毕竟当年的学生会长,实在是太狼狈了。”

我苦笑着,眼泪又涌出来一点。

“但是每次工作回来,看见她闪着眼睛对我笑,我就觉得,其实这么做没有错。”


很多事情别人都告诉我们这样是错的,别人已经碰壁了,你们就别再尝试了。道德,律例,口耳相传的很多事情。

因为罕见所以就不该存在。


“我如果……那时候也能勇敢一点,或者现在就不会这么遗憾。”

是的,不是后悔,愧疚,而是一种遗憾。

我丧失的只是机会,然而连机会都是有成本的。那就是,我会在漫长的时间里,无数次反复地记起这段时间,我曾经享受过某个女孩的沉默的爱,然后我放弃了她。

直到日后某天,才会发现,再也不会遇上更好的,比她更加合适的人了。


6.

“那就这样先说再见了。”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希在我和yuri的不舍间还是要离开了。在早饭的时候,yuri听见这个消息,眼睛一直红着,但是还是忍着没有哭出来——连我都几乎诧异,有着一半俄国血统的小女孩儿,其实在感情方面,远没有日本人的细腻。

但是遇上东条总是个意外。

我一直在默默地瞎想,难道绚濑家的人,对这个紫色头发的女人,都有莫名的依赖感吗?从6岁到28岁都不能幸免。

希笑着和yuri道别,我和小家伙分开两个方向转开

“yuri好好地留在家,我送希去车站。”

因为车站拥挤,我蹲下来,安抚不能跟着去车站的女儿,她咬着嘴唇把手背在背后的神态,依稀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说好了会再见的,是不是?”希也跟着蹲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出门的母亲告别孩子,下班后就会回家一样。

她眉眼低垂,笑容温润,总是习惯性地站在我的身后,却又默默地跟上我的脚步。有她的地方,才是我真正可以放下心来休憩的世界。

然而错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过来。昨天她重新出现,今天由我再把她送上我永远也不会遇上的列车。

“yuri和咱勾勾手,好不好?”

“嗯!要快点回来。”

“没问题。”

我站了起来,并不敢再去看。


“来这里之前,咱其实很害怕。”

在等车的时候,我们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还有不到20分钟,她拿着我买来的饮料,幽幽地开口。

“害怕什么?”

“害怕又是像那时一样,许久没有联系的时候才发现,你早就搬走了。”

我猛地转过头,她早就在看着我,深绿的湖水里满是涟漪。

这是我这十年来第一次,第一次目睹她的情绪如此饱和的时候。

毕业的时候,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大哭,抱紧的是妮可。再然后,最后一次行走校园,最后一次重游我们开过live的地方,到最后一次在回家的路口分别,告白,遭拒,道别,她始终是微笑着的。

“有时候咱会想,人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另外一个人呢?这是违反自然法则的。”她眼睛里呛着泪,手捏紧了铝罐,“但是啊……再一次看见绘里亲的时候,咱就明白了。”

因为那个人是你。

她的话没有说出来,被列车进站的提示音所覆没了,然而我紧紧地盯着她的唇,一个字都没有放过。

等这阵声响过去,她已经收拾好情绪站了起来。

“还会回来吗?东京。”

她走到车门前,我问了一句,但是她没有回答,只留给我一个告别的笑容。

我连yuri那样的承诺都没有收到。


7.

“妈妈妈妈,希还不回来吗?”

那天下班顺道去接有课后兴趣班的女儿,yuri坐在副驾驶上,摆弄着她的书包,忽然问道。

嘶——

汽车的刹车带发出了一声异响,我定定神重新把方向盘打正。

“要叫希阿姨——”我不厌其烦地捍卫着自己的权利,“希,希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回来?”

“那天晚上睡觉前和yuri说的啊~”小家伙得意地笑着,朝我露出一个胜利的表情。“说她从九州回来,就天天陪着yuri——”

嘶————————

这回我直接把车子甩在了路边,刹车停下。

“真的?希说的?”

“什么嘛忽然刹车,很危险耶妈妈知不知道……”

“先告诉我、”

我这时的表情一直相当糟糕,小家伙瞪大了浅绿色的眼睛,愣了好一会。

“希说,要是妈妈乐意的话……从九州回来可以在一起住。”

我可能整个脸是红色的,因为一时间烫得快要感觉不到车内空调了。

这个女人,到底还是要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才愿意出现的吗?就像猎人最后往陷阱上放上拌了香油的肉。

“yuri就说,我妈妈怎么会不乐意啊……她一直都在偷看……咦,妈妈你的脸……”

“没事,我们这就回家,打电话给希。”我急急地重新发动车子。

“急什么,又不是今天……”

“准备一下,客房……不,那耗得太长了,要不直接装修一下我的房间?”

我真是昏了脑袋,居然跟六七岁的孩子讨论这个,正打算着回去是先和妮可还是真姬商量,谁知道小家伙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我。

“等希回来决定。”

很好,日后必成大器。

“那好,等希回来决定。”

我咧开嘴笑了出来。


8.

“希,你看这边,你要不要留一块种花?”

我手上套着农用手套,还扶着一个铁铲,只好用露出来的手臂去擦汗,正在后面拉着水管准备给松好土的一小块圆体洒水的希看见了,放下了水管走了过来。

“不用了,yuri说想要种草莓,就留给她吧。”

她从背带牛仔裤的大口袋里拿出了毛巾,印在我的额头上,顺带把散下来的发丝拨好。

“唔……小家伙学什么种草莓。”

我耍赖地凑到希的颈侧去,磨蹭了好一阵,直到被拍了脑袋才松开。

“妈妈,希!yuri现在去桃子家里做作业了。”女儿走到了铁门前,才回头来对我们喊。

真姬和妮可的家离这边不到一个街区,yuri周末就爱往人家家跑,让我很是受伤。

希则没这种感觉,只是转开了红着的脸,交代着,“把做的点心带上,下回把桃子酱请到咱们家里吧。”

“桃子可傲娇了,不会愿意的。”

我一下差点摔掉铲子。

这,这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的呢?

“幸好yuri不像绘里亲。”目送女儿出门后,希又转回来,不过方才害羞的姿态已经不见了,又换成了那种我所不能捉摸的神秘。

“什么话……”

“不然妮可家的那位可就惨了、”她眨眨眼,“就像咱追得多辛苦啊。”

我咬开了手套,把铲子也丢到一边,走上去把她抱住了。

因为不懂得怎么回答,也不懂得如何回应。

她的手好一会才回抱了我。

“但是啊……”

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阳光透过树荫,透了一点下来,想要趁着早上把小花园完工的想法算是泡了汤。

“现在这种生活,咱愿意再用十年去换。”

“那再加上我的、”我把她松开,双手捧着她的手臂,“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虽然现在我说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可信度了……但是,但是……”

急起来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而她不急,只是弯着眼睛等着我。

我慢慢地缓了过来,声带也从颤音变成了比较能听清的声音。

“我知道毕业那个时候……给了你错误的期待,让你失望了十年、现在再多的话也是没有用的……”

“但是现在你可以慢慢看,”我吁了一口气,握起她的手,扣起来手指,“下一个十年,下下一个,我会努力,努力去,不再让你失望的。”

“你和yuri,都可以慢慢去看。”

说完,我局促地看着她的眼睛。

翡翠的颜色真的让人很舒缓。

“嗯。”她郑重地点了头。

“那……下午再继续工作吧?”我欢呼了一声,把她抱了起来。

“喂!!”


这种日子,傻瓜才不去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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