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改了这么多遍,我也改了这么多遍……TAT鳖绘里一点都不好写,我还是比较适合写潇(liu)洒(mang)的帅金毛……
大结局,希望大家喜欢(鞠躬)~!番外已经写好,近期放出……
“就到这里吧。”
希双手提着旅行箱,比起到来时的茫然和焦躁,三天来被乡间气息所感染,现在看上去已经平和了很多。
她微笑着看向锁好自行车小跑过来的绘里。
刚刚骑着自行车到车站来,混血儿的鬓发濡湿了几缕,眼睛却丝毫不见乏倦,星星点点闪着光。
“东京见。”
“回去咱帮老师庆祝完稿。”希的眼睛带着柔软的笑意,“前提是老师要好好完成最终章。”
绘里含笑答应,接过行李箱往候车厅去。
人仍然是三天前的人,地点仍然是这个小小的车站,甚至连希穿在身上的套裙也是一样。
三天前的夜里,绘里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希。
从一个沉抑和已知的结局开始,以一个温暖和沉默的拥抱结束。
她没有再纠缠于希的拒绝,希也不再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烈火烹油一样的冲动随着夏季的温度褪去后,在微凉又清澈的秋风中逐渐转冷,终于让眼神不再炙热得难以注视,立于身侧也毋须尴尬。
并不尽如人意,但是胜在自然而然。
绘里微微叹了口气,回头时却仍旧挂起笑容。她引着希到站台前的座位坐下,又跑去买饮料,没料到只是因为挑选耽搁了一会,希的列车就到站了。
拿着饮料在队伍中张望,直到对上了那双绿色的眼睛。
希歪着头微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跑来,隔着人做了个再见的口形。
绘里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冷饮带着冰柜取出来的雾气,在手心中化开,沾了一手的冰凉粘腻。
回到东京后,东条希马不停蹄开始了工作。为了让绘里专心完成结局,她揽下了全部写作外的任务,每天奔波在各个关联方之间。夜间回家,还要亲自检校已完成的部分,确保写手心境变化不会带来剧情断层的影响。
忙碌起来,时间的流逝就加倍地不见踪影。
几场雨飘飘摇摇洒下来,不知不觉间气温又再降低了几度,薄衫通通都被塞进了衣箱,转眼就已经到了中秋前后。
“小希,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睡觉吃饭,这黑眼圈太吓人了!”忙完海未的新书出版,回到办公室的小鸟才远远看见希,就吓得一蹦一蹦蹿到她桌前。
这个旧时同窗在学校时就分外闲散,性子又慢,雷打不动的一个人,怎么会熬成这样子。她皱着眉,强迫希放下鼠标。
“咱有休息的啦……”她刚想伸手,又觉得鼻子发痒,赶忙拿了纸巾捂鼻打了个喷嚏。
“这哪里是休息足够的样子?是谁催着你要赶工吗?”小鸟不让她拿回鼠标,正好海未走来,情急叫道,“海未酱!你看看小希……”
“怎么回事?你的气色很差,是绘里她……”
海未取过了小鸟手中的鼠标放下,长眉也迅速皱起。
“不……”听到这个名字,希忽然应道,“不不不,不是老师要求的,只是咱想在完稿之前……”
“即使不是她要求的也不行”海未的语气很沉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她还在我姐姐家放假吧?怎么让责编熬着?”
希一时间没有答话。
倒是小鸟心细,她看了一眼希,又放软了声音,“好吧,我们也别打扰绘里酱了,但是这两天你必须休息一下。”
“小鸟,咱……”
“不是小鸟要求的哟,”小鸟眨了下眼睛,伸出食指笑着指指社长的办公室。“这是社长的命令、我们社的大事哟~”
海未还想说什么,却被小鸟从身后捏了一下手心,舔了舔唇,最后还是只用前辈的语气好好地嘱咐了几句。
小鸟说的大事就是出版社社长、西木野集团的千金真姬和女友的婚事。
虽然正式的仪式已经在美国办过,但是和亲友们必还有一番私底的庆祝。财团千金为了避免爱人被狗仔队纠缠,在自家酒店包了顶层的旋转餐厅,办成了友人间的聚会。虽然奢华,但对于艰难走过十年的两人,也算得上是恰如其分。
会场虽大,却没有过分华丽的点缀,只有深浅不一的红色丝绸和花瓣。除去摆放着宾客的礼品和食品的区域亮着亮黄的灯,其余灯光只调到半暗,处处体现着主人公对爱人的保护。
虽然对于自家社长的人生大事,东条始终都是怀抱着诚挚的祝福的,但是作为职场新人,这种场合她仍不是很熟悉,和社长寒暄祝贺之后,就放下了选的礼物,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绘里人没有赶回来,不过作为两位新娘的挚友,她的礼物——一对精致的水晶天鹅,自然是头一份,早就摆在了正中间,在灯照下闪着剔透的光。
希端详了一阵,穿着礼服长裙和并不很习惯的钉跟鞋,选了个角落的小桌,对着落地玻璃外繁华的夜景发呆。
会场一直响着钢琴纯音乐。
小鸟说,这是社长亲自弹奏的歌曲,也是她多年前为自己爱人创作的。
远处簇拥成堆的,是穿着淡绿色纺纱长裙的小鸟和扭扭捏捏的深蓝色贴身丝裙的海未——南家和西木野家是世交,小鸟差不多也是社长这段恋情的最先知情者。
因为已经行过婚礼了,真姬就只穿了比较随意的西裙和衬衫,领子上带了黑色的繁复的蕾丝结带,显得既高贵又平和。虽然在和小鸟在谈话,但眼神一直跟着自己黑色长发的爱人。
这也是东条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位“社长夫人”。脸蛋的确是甜美的足以匹敌少女的偶像派,深红色的眼睛和乌黑长发的搭配非常抢眼,但出乎意料地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撇下了爱人去带大家挑选食品。
她带来的栗色短发的经纪人和看起来活力十足的小正太一样的可爱女生,吱吱喳喳地一左一右抱着她的手臂,目光却全在满满地码了十数个长桌的精致点心,场面既温馨又有点可爱,希不觉勾了一个微笑在嘴边。
“不舒服,还是不习惯?”
希抬起了脸。见是苦笑着的园田,她又放松了下来。
“真的不适应这种场合呢……”同样还以一个苦笑。
两个都是内敛温柔的人,落座之后,都各自沉默着。
“园田老师……”
“叫我海未就好了。”海未端坐着,拿着刀叉的手顿了下。希发现她并没有拿任何酒类。
“海未老师抛下小鸟一个人过来,不太好吧?”希笑看园田困窘的反应,想到这个耿直老实的老师平日和小鸟相处的样子,不禁又默默在心里同情。
“没事……我也实在不太会应付……”说罢,又跟掩饰似的,送了一块水果沙拉到唇边。
希笑了一下,为了不使前辈太过紧张,又把脸转向了令人著迷的澄澈夜空。
不知道是不是地上的灯影太繁盛,东京的星空却没有乡间那样热闹,显得有点冷清,也更遥远。
“谢谢。”
默默地把食物小口吃完,海未才重新抬头。
“唔?”
“为了我和小鸟的事……”海未微笑着,讲到这里,她琥珀色的眼睛平视着希,“我听父亲说了,是因为绘里和希,他才会对我们改观。真的非常感谢,我不知道怎么去报答你们才好,但是……”
她的眼睛在黄色的吊灯下流转着同色的光泽,希才发现这个平日严肃冷静的作家,其实面容很是清秀,在眉头放松下来的时候,不难看出和贵子相似的秀美。
如果能把坚定的目光柔和下来,眼睛尤为好看。
“海未其实……也知道绘里亲……对贵子前辈的感情吧?”
希静静地对上那双眼睛。
“……是。”
海未怔了一下,希的问题模模糊糊的,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只带出她一大段不甚清晰的记忆。
那时海未还没有升学高中部,那几个晚上她探头出窗,总会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人影,静静地站在自家门前,到天亮她去上学前,又消失了。
后来在家影影倬倬听姐姐说,那是她的学妹,是个日俄混血儿。
姐姐第一次具体如何介绍绘里的,她也不太记得了,只有印象的是,后来又看见绘里等在窗下时,她会笑着和自己挥挥手。
另一间房里的姐姐会偷偷地跑到门边去,两人隔着门悄悄地说话。每当等自己睡前再去看,就没有人影了。
然而没过多久,姐姐贵子就被父亲突然宣布送到世交御堂家继续学业,并修习茶道。
姐姐当时的表情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年幼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描绘这种既不是伤心,也没有流泪的样子——甚至在多年后,也无法表达,只剩下那一帧在脑海的深刻。
像是琥珀碎了。
海未恍恍惚惚地努力回忆着多年前的短暂片段,至今和绘里书中情节对照看起,才发现和记忆的细节丝丝入扣,才算真切地明晰了这一段过往。
“绘里亲现在写的故事,海未也很清楚是谁的故事吧?”
“是、”
海未略微靠近了一点,“但是那都是……”
五年前贵子和御堂家的独子成婚,今年二人有了第一个孩子,一切已经可谓结束了。
绘里在睽违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再次去见了贵子,在这些知情者看来,这很明显是一个暗示——
她已经放下了。
海未觉得该说些什么,然而平日这个晚辈人情练达,在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上只有比自己强的,教导什么的,又说不出口。
“写作是要通过艺术加工的,希,有些事,可能你直接听绘里说会更好。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她考虑了好一会,斟酌道。
然而希伸出了修长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一个不用说出来的动作。
“咱知道哟。”继而苦笑着望向某个遥远的方向,“咱不是故意躲开她……只是……”
她看着星星,把声音放到了最轻。
“有终才会有始,不是吗?”
园田还想开口说什么,然而发现作为作家的自己,居然无法再在这番对话上加添一字。
晚辈脸上始终带着柔美的微笑,建议什么的,似乎此刻还不被需要。
“好吧。”
放弃地笑了一下,海未举起了自己的高脚杯——里面是一泓清亮的白开水,轻轻和希碰了杯。“无论如何,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祝愿你和绘里都幸福。”
那一边尽自希熬得水深火热、身心俱疲,绚濑却是毫不知情。
这一个月来,她每日在御堂家的客房中, 早晚紧闭着门,一味只和屏幕中的文稿作斗争——因此,即便是贵子母子也难得见上一面的,更别说远在东京的众人了。
故事的进展很顺畅,她早已决定好结局,然而当思考到怎么去表达,怎么去组织起来时却犯了难,就像字句太简单,总是无法很好地延续下去。她只好不停地增删添减,听取意见,逐点逐点地理顺。
这个过程如同溪流,直到忍痛把石头慢慢搬开,水流才能从小变大,最后汹涌而下。
一连二十余日,直到绘里把最后一稿发出,恍惚从跪坐中站起来,扶着墙站了好一会,从四肢泛起了难忍的酸痛。
她缓缓走过去拉开木门,庭院的风一下子涌到身上,激得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才发现今天文思顺畅,一气之下居然写到了夜间,晚饭也没吃。完稿之后一松懈,就觉得饿了。
想了一下,也不好去麻烦前辈,于是便自己摸到了厨房,打算看看有什么充饥。
“唔……?贵子……姐姐?”走到厨房门前,却发现居然亮着灯。黄色的灯光下,穿着和服的女人正提着茶壶,把滚烫的茶水倒入碗中,响起了一阵沙的声音。
“绘里,”贵子似乎也不惊讶,只笑笑,转身把食盘递给了绘里。“看样子是完成了?”
诱人的香气随着茶水蒸腾起来的热气挥散,绘里深吸一口,然后坦然笑道:“是的,这回心事了结,可以大快朵颐了,谢谢姐姐的茶泡饭。”
贵子站住了步,笑起来微微弯起的眼睛看了绘里好一会,才说。“完结了?”
绘里则回了一个明快的笑。
“很久了……是吧?”她的眼神一转,“以后可能还会有别的故事,然而这一篇告一段落了。”
绘里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恬静,贵子起初微微地一愣,随后笑着叹息点头。
十一月,东京。
感恩节还有十数天,商家却已经早早摆出了各种节日装饰。连带着下月的圣诞节和新年,一年的时光走到了最后的两个月,大家都好像提前进入了节日的懈怠,年轻人早就开始计划约会和聚会,上班族则着眼在休假,老年人则开始翘首盼望归家的孩子。
希提着准备好的蛋糕,在广场中踱着步。然而细细碎碎的步子连不成直线,她有些泄气,只好又站直了,在清冷的空气里又深呼吸了几次。
午后的天空有点阴沉,今年的初雪还没有到来,但气温已经确确实实地提示着人们,深秋已暮,初冬将至。黑白两色从北方飞来的侯鸟零星地散在地上,争抢着长椅的小情侣们手中洒出的粟子。
为了一个月来难得的外出,她选了小披肩和短裙。几番看了镜子,最后还是把深紫色的长发披散了,好让瘦下来的两颊不那么明显。
“希!”
听见背后传来了熟悉的称呼,她猛地转过身来,紫色长发被因此带起。
群鸟被脚步惊起,纷纷扑腾着翅膀,一时间让希有点眼花缭乱。
拥有金色长发的混血儿简单地扎着马尾,只穿了个略显单薄的蓝色长大衣,提着行李,一路小跑到面前,带着的清香和寒气一股扑到面前,希差点以为下一秒就会被紧紧拥抱。
然而对方只到了面前就停了脚步,让她的脸不禁为此染上了醺红。
她忽然听见了上方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笑。
“要拥抱吗?”
绘里笑着问。
这里是大街上是广场来来往往都是人别人肯定会看见的别说还是个外国人这下丢脸真是丢大了但是不对啊明明没有关系这么好恋人什么的肯定不是当街拥抱真的很奇怪啊这类的念头一下子全部袭到脑子,然而就是没有应该简单直接地说出的“不要”。
“很奇怪的啦……”
她嗫嚅道。
低下的视线里看着绘里的箱子被放到地上,然后就被连人带蛋糕地抱进了怀里。
“绘,绘里!”
只一下,绘里就轻轻松开了希,脸上兴奋的微红也跟着褪去。
“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绘里碎冰一样的眼睛在呼出的白气中氤氲,凝视着希的脸。
热度在减退。
希在快速地转过这个念头,甚至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些恐慌——在这个混血儿的眼神中,并不容易出现灰心丧气,然而现在却再次在自己面前暴露了。
“希瘦了呢。”
两人并肩前行着,绘里缓缓地走着,置身在冰冷的空气中,似乎对她来说,反而才自然点。
“咱……”
“我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是吗?”
“不是,咱……”
希转到了绘里的面前,迫使她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也打断了她的话。“绘里亲一个人在自顾自地说些什么?”
绘里微微地愣了一下,怔忡地看着面前的晚辈。
“我不是……对不起、”
她挠了挠自己的金发,低着头道歉。
明明花了很多时间去铺垫去平静,然而当你在眼前。
忍不住靠近,忍不住胡言乱语的冲动。会随时随地地感动,又莫名其妙地自卑。
属于年轻的躁动的时代,明明已经远去了,连结局都已经尘埃落定,然而一旦重新遇见你,就会慌乱到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绘里直愣愣地站着,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好一会,才自嘲地刮刮自己的鼻尖,“大概是一个人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怎么就开始焦急起来了。”
希也不作回应,静静地张着染了水汽的翡翠色的眼睛。
“绘里亲前科太多、”良久,她抬起脸,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带着年轻的细腻光泽,整个表情变得生动起来。
“我……知道了。”
绘里的眼睛黯了起来,吸吸鼻子,挤出个难堪的笑。
“要考核。”希无视她的小动作,径直伸出了手。
外国人瞪大了眼睛。
年轻的女孩在她的注目下弯起了长眉,垂着眼睑,笑得异常狡狯,“那么——从牵手开始?”
再望下去,顿时跌入一潭碧水。
“……好。”
带着些微的鼻音答应着,绘里定了定神,手心小心翼翼贴到了对方柔软的手套外,然后紧紧的握起来。
那种感觉,希想起了那双水晶天鹅。
“考核多久?”
“唔……一个星期吧。”
“真的吗?”
“一个星期后升级做朋友……”
“原来我和希不是朋友?”
“才没有这种朋友呢!”
“好伤心啊……”
“扣分、”
“喂喂喂!好好商量嘛……”
……
宽敞的广场上,一行又一行驻足的飞鸟降落又起飞,两个身影渐渐模糊。
街道上亮起了各色的牌匾和灯饰,街灯一盏接一盏渐次亮起,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进街内,餐厅也响起了热闹的人声。
经过了播种,沉埋,耕耘,守候,这是一年中等待收获的季节。
温柔的夜幕降临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