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们爱任性更的阿宝吗?(踹飞出门)
正文:
金色的脑袋先一步探进来,门上的风铃才反应似的,在那声“对不起”过后好一会,被涌入的冷风刮得胡乱地叮铃着。
“欢、”纯一郎还叼着半块仙贝,忽然做贼心虚,“欢迎光临,小绚濑……”
“太好了,希还在……”
“你……不是下班了么?”
绘里半推半搡地把希带到了附近的餐厅。
“有不爱吃的东西吗?”对着希,她总是说得慢又清晰。混血儿因为发丝沾湿,索性撩到耳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反而显出干练的样子来。她先问了希忌讳什么,才招手叫服务员点单。
希有点怕这种地方。因为是企业聚集区附近的少数餐厅,为了适应企业宴请的需要,装潢得格外浮华。虽然是各种风格糅杂在一起象征性的设置而已,但对于希来说,也是陌生的存在。
服务生在迅速又不失秩序地穿梭着,即使见到奇怪的场面也会保持安静视而不见。希略带生硬地卷着自己的意粉,忽然感到有点后悔。
被雨打得有点狼狈的混血儿好歹还穿着正装,本身也是容貌突出,举止自信得体,反观自己就很有点不妙了,虽然长发好好地梳过了,但穿着的却是毫不出彩的高领毛衣和棒球棉外套、牛仔裤,坐在一群仍然在夸夸其谈的白领中间格外显眼。
“我啊,今天刚醒就接到电话去对付客户催款,所以才没有过来办公室这边。”绘里一边熟练地切开牛扒,一边说。“我的经理总是刁难我……”
“没关系的。不来也……”
“不过,希做的仙贝很好吃。幸好还是回来了。”绘里不知是没有听出还是故意略过希略带冷淡的语调,仍然轻松地说着,又把切成方块的牛肉推到希面前。
“只是随便做一点而已……”
“所以,手机号码告诉我吧?”绘里笑着凑前了点,她的蓝眼睛里映着微微怔忡的紫发少女。“下次如果来不了,我会发短信告诉希的。”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希把想要送自己回家的绘里塞上电车,又走回便利店。虽然纯一郎叫过她和绘里吃完晚饭就回家,不必再来。
不知道是因为方才在暖气太充足的地方一时间冲撞了冬夜的冷风,还是精神不济,她的脚步虚虚浮浮的,好几次踩在路面的水洼上,也浑然不觉。到勉强凭着便利店门前的灯认路,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几乎沁出冷汗。
“希,你没事吧?怎么回来了,脸色这么难看?绚濑呢?”
纯一郎在看电视,被忽然进来的希吓了一跳。
“她回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吵架了吗?”
希没有给出自己的号码。
其实绘里足算得上是她在东京仅有的朋友,交换号码这些事,并不算唐突。她想起混血儿失望的神情,和随后强支起的微笑,就觉得心痛。
她只是比别人慢一点,然而并不蠢。她看得出绘里对自己的热情,不论是出于怜悯抑或其他,或者是同样寂寞这类的。怎样都好,总归是好意。
耳朵听不见这么多年了,其实也并没有说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同情,那样的话太矫情了。
但事实一下子就把自己和正常人的差距摆在了眼前。
手机会干扰自己的老式助听器的功能,而一个平日只会给家里写信的、连面对面都听不清楚别人说话的女孩儿,要手机做什么呢?
但她却无法在绘里面前说出口。连委婉一点的拒绝也未能思考出来,至少她能准确说出的语句里没有。
她的世界缺少声音,字典里也缺少绘里一样的婉转温柔的语句,有的只是“欢迎光临”“你好”“谢谢”“是”“不是”。她从来都觉得足够了,除了对父母亲人能有几句语调不准的短句,其他的足够她应付生活。
然而现在她觉得不够了。觉得残缺。
绘里给她夜来消遣闲时陪伴,给她倾听和交流的机会,她能给绘里的,却只有生硬的“不要”。
希发烧了,低热缠绵不退,只好在家中休息。纯一郎一家颇感内疚,他的新婚妻子到希的家中去照看,纯一郎则只开半天店。
绘里来了几次,摸了门钉,最后一天才在下班时遇见准备关门的纯一郎。憨厚的男人却不知道表妹和混血儿有什么恩怨。当然,他熟知自己温软好脾气的表妹,先自在心里减了绘里的分,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对待。
“阿希生病了,”纯一郎挺了挺略有点走形的肚子,“你请回吧。”
“希生病了?什么病?”
“你比我清楚吧,那天回来就这样了。”男人看了看绘里,锁好了卷闸门,把一大串钥匙揣进裤兜里。
绘里被堵了回来,一时间说不出话。纯一郎确认门锁好了,正打算要走,她又急急地开口。“请你务必告诉希,我是无心的,给我个机会道歉吧。”
老实又护短的男人看着低眉敛目的混血儿,觉得出了气,答应了之后又微觉良心不安,随意安慰了两句。
绘里却心不在焉,自怅怅地去了。
过了冬至之后,夜愈短昼愈长,虽说如此,但降温却是半点不含糊,愈发冻得简单直接。雨已经不下了,冷空气补充之下却迎来了大风干燥的天气,东条只得成天缩在柜台后捧着热水杯,周不时才起身打扫一下,收收货架,翻煮一下冒着热气的关东煮。
病愈之后第二天就看见了绘里。虽然她很清楚混血儿是讨好地故意来的,但她并不介意。甚或地,希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坦白一点,例如,去为那天的事情作点补充。
如果是对着绘里的话,应该是做得到的吧?
没想到等这个机会差点耗尽时间。